我到了这个世界,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,已经事先知道它是个冷漠、拥挤、充满猜疑和混乱的地方。它的空洞喧嚣无处不在,它的自私庞杂一目了然,因此我可以充满底气的走在路上,告诉自己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害怕,阿樱就在不远方,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在不远方。
匕首带我走了许多弯路,有的时候我能清楚的感觉那路是昨天才走过的,它却执意绕回去。脾气上来后压根不管我在不在休息,只是一个劲往前冲。
我遇到了奇怪的目光,撞上了匆忙躲避的身影,有人惊诧的望着我,有人尖叫一声逃走,大多是因为我在他们背后悄无声息的出现,或者一声不响的离去,或者拿着一把刀指路。这是匕首做出的决定,让人感到很无奈,当你有了向导后,就不得不听从每一项愚蠢的决定。
除了愚蠢之外,这把匕首更擅长的是罢工。它静静的躺在我的手心,一动不动,享受着柔软的保护,而自己却不做指示。我在它的懒惰下迷了三天的路,白天躲在桥下的圆洞里或者公园的树丛里,下雨的时候只能站在别人的伞下。通常街头十字路口是雨伞最密集的地方,一拨人走了后很快会有新的走上来。他们撑着花花绿绿不同样式的雨伞,低头看着手机或者望向来往的车辆,小心翼翼不让身体淋湿。她们躲避陌生人的靠近和触碰,究竟不能躲开我,我也是陌生人,但没有一个人能够看见。至于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,他们比我更加神出鬼没,总是出现在你不愿意看见的地方。或许因为本就不愿意看见,所以他们出现在哪儿都是令人吃惊和多余的,而事实上,桥洞和公园可以算作他们的地方。习惯之后便对那些蓬头垢面、神情焦虑、自言自语不以为然,如果足够接近的话,我甚至看到他们眼神里的无助,就像流浪的野猫野狗。
在我结束了迷失后,匕首带我到了一座阿樱曾经住过的木屋。它摆放在路边,像一只空盒子,里面有被褥和报纸叠成的枕头,红色方砖堆在角落。一踏进去,看见里面至少有三个人。两个坐在一起的男孩女孩,还有一个长头发中年人。
暗淡的光线打在他们脸上,三个人低着头,像是睡着了。女孩靠在男孩肩头,一只手环住他的肩膀,把身边的男孩当成了可以依靠的大树。而这个肤色黝黑的男孩子甚至体型比她还要瘦小。
我在门口停下脚步,不希望自己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。这种时候我总是忘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,自以为是的以为能够扮演恶人。他们醒了之后,女孩问男孩:“我们什么时候回去?”
她努力的揉眼睛,像要看清什么东西。我紧张的贴近了墙壁,担心自己被看到。
男孩说:“等医生治好了你的眼睛,我就带你回去。”
“那啥时候才能治好眼睛?”
“等你眼睛不疼了。”
女孩不再问,伸直双腿把手放在身前,似乎对男孩的话深信不疑。她脸上有安心的神情,是因为有可以信任的人。这样的人就算很快死了也不会太害怕。
那旁边的中年人发出很大的翻身声音,接着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。
男孩立即望过去,眼里闪着厌恶的火苗,同时手里握紧了一块石头。他说:“你要是睡得不舒服就出去!”
中年人翻身回来,像一只好斗的老狗,活动着筋骨站直身体。他吐着唾沫骂起小兔崽子,扬手要把两个孩子赶出去。
男孩挡住女孩,举起手里的石头,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敌视。他幼稚的脸上有种与年龄不符的的阴沉,平头很短好像会扎手。
尽管两个人加起来也抵不上中年人高大,更没有那一身力气,他却没有一点的退缩的意思。
“小兔崽子,还真要跟你大爷较量,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。”
中年人往手里吐了口唾沫,挺着肚子得意洋洋的往前走。作为一个无人问津的流浪汉,他大概是寂寞了太久,才会想要去欺负两个小孩子。
我在中年人快要靠近的时候扔出一块石头,中年人迎面摔倒,脸磕在地上,发出痛苦可笑的哇哇大叫。
男孩女孩吓得后退,后来发现他是真的摔倒,于是开心的咯咯笑起来。
他们一定受了中年人长时间的欺侮,这个小小的木盒房子保护不了他们,那么就让我来暂时帮他们吧。
中年人在我的指挥下身体悬浮,从窗户飞出了木屋。他惊恐的看着自己,却无法动弹,到了窗外立即砰一声掉到了地上。
两个孩子跑到窗边去看,互相笑了一阵,然后动作迅速的关上了木窗。
女孩拉着男孩的胳膊,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。她亮亮的眼睛里满是光芒,无法相信她即将会失明。
“他坏事做多了,中邪了。”男孩拉着女孩回到睡觉的地方,扶着她慢慢坐下。
“那他会不会受伤,刚才好像摔得很疼。”
“他自作自受。”男孩语气冷淡,替女孩子盖好了被子。他做事的样子像个大人,虽然神情阴沉,对女孩的照顾却是细致入微。
这样的组合,很难让人猜测他们的身份。朋友,亲人,或者认识不久的同病相怜的小伙伴。他们年纪太小,眼睛里的东西太少,以至于无法看到实质性的东西。此刻,在这样荒凉的夜晚,互相照顾就成了最有力的温暖。
我看着他们睡去,心里也觉得安慰许多。不管阿樱在这里住了多久,遇到了什么,如果她遇到这样的事情,一定也会出手相助。
深夜,我在最好的月色下离开,踏着深色的小路,寻找阿樱留下的踪迹。这万籁俱寂的夜晚,是最适合寻找东西的时候。清冷的空气十分澄澈,所有的隐藏的事物似乎都慢慢的浮现出来。
一望无际的黑夜中,我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。本来在我的词典中,已经没有应不应该,最不应该的事都在我身上发生过了。他的出现却让我的手抖了一下,无法自控的跟上前去。
小男孩他不是应该和女孩在一起吗?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?
难道他抛弃了女孩子?一个念头划过我的心底。
我让他绊倒自己,男孩立即警觉得看向四周,喊了声是谁。
我问:“你的女孩呢?”
他看了看四周,还是找不到人。虽然在晚上,头上脸上却全都是汗。
“你不用管我是谁,你看不到我的。”我说,“跟你在一起的女孩呢?你怎么把她丢了?”
“我没有丢她。”男孩说,“我本来就不认识她,是她找不到家眼睛又有问题,所以我才带着她的。可是她的眼睛治不好了,我照顾不了她了。”
“你保证过会陪着她,如果明天早晨她发现你不见了,你有没有想过她该怎么办。”
男孩没有回答,眼睛四处搜寻,还是想找到说话的人在哪里。
我抬起一根树枝,然后放下,抽在他的脸上。
他立即捂住了脸,惊恐的看向树枝飞起的地方。这时候我真希望他能恢复之前沉稳干练的样子,哪怕只是装装样子,像在女孩面前做出的那样。
他的泪水涌出,捂着脸抽噎。一边哭一边控诉那个中年人把他们的钱偷走了,好不容易乞讨来的钱全都让他偷走了。心力交瘁的呜咽着,像一只受伤的小兽,黑色短发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。
我摸了摸他的头,虽然他感觉不到,还是告诉他:“快点回去吧,在女孩醒来之前,别让她知道你离开过。不管能不能治好眼睛,她最想要的都是你的陪伴。”
“真的吗?”他迷茫的抬起头。
“相信我。”
我知道他一定会相信,他牵挂着女孩,也牵挂着那座空荡的木屋。他们在木屋里相依为命,命留在了木屋里。我看到黑色的花朵悄悄绽放,流淌着芬芳刺鼻的气味,穿透了整片田野。
这是一场无声而浩大的葬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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